郑艺为东北农民画了一系列肖像,以往在大人物旁边或者后景的陪衬人物被用精锐的画笔凸显出来,容他们在油画里有属于自己的欢乐与惆怅。郑艺有属于自己的美学阳光,这束光线总是照在他感兴趣的地方,凸显出他的独到见解,他把这叫做现实主义的阳光。
郑艺撼动人们眼睛的画是从那幅带有诚挚的自然主义倾向的《驰骋的心》开始,它带来了真人真事和真精神。这个经常带来东北农民正直的消息的画家调到清华大学去教书了,会不会脱离生活?会不会被“学究气”同化?恐怕连他自己都无法预料。
在这个年代,伪饰与虚华有足够能力灭掉挚诚,当然,诚挚的艺术也一直耿耿于怀地激荡在热爱它的人心里,遇有机会就发散出逼人的感染力。
倡导主旋律绝不是指简单意义上的歌功颂德,表现真、善、美就是主旋律,它非常宽泛,而且非常自由,绝对不会束缚你。因为它的核心是提倡现实主义道路,它是让你成大师、成大家的阳关大道。现在很多人一提主旋律就反感,感到受束缚,我想他还是没正确理解。我觉得艺术家应该有社会责任感,作品应该关注现实生活,无论你画人物、静物还是风景,都能透视出艺术家的世界观,如果宽泛地认识主旋律,你拿主旋律套任何画家,套毕加索都能套上,他们都是走的这条道儿。因为他们反映了生活,表现了艺术家的才能,凸显艺术家的高尚情怀,我就一直坚持艺术源于生活,坚持现实主义创作方法,我感觉这是艺术家的资本,要是没有切实的生活感受,瞎编或者照画册画画就太没劲了。
从小受的教育能影响到你一生。我从小就喜欢列宾的画,这奠定了我的基本的审美情趣,一直影响到现在,可能还要影响到未来。再说,我从小就接触东北农村的人们,喜欢他们。去年我在清华美院讲座也说到这个问题。有人说你说的那套根本就不行,都是过时的东西。我还真不这么看!在我眼里,列宾就是文化英雄,他关注人生,关注社会,他是为人生而艺术。为艺术而艺术也很好,但是,为艺术而艺术的核心就是为人生而艺术!列宾的画充分反映了俄罗斯一代人的精神面貌。我追求这个,也最欣赏这个,而且我认为那是艺术当中最有难度的。很多人之所以不这么做,我认为他是做不了!到目前为止,把中国画家从头数到尾,没一个能达到列宾那样的程度,比如《伊凡雷帝》,你看他表现人,从技巧到内涵那个气势和胸怀,那种幽默感,那大气劲儿。他对人、对人生和社会深刻的理解,我没看到国内有谁能企及。因而,我追求人道主义的亲近感,这种亲近感能唤起人们的共鸣。
俄罗斯的画面带有沉默的伤感,却又有诗般的神秘与庄严。我们从列宾身上可以吸收开阔的审美理念。没人要求列宾去画《礼拜行列》,但他为他的时代画了群像。那么多人在那儿游行,有农奴和地主,也有村警、乡警和神职人员,有街道干部、交通协管员等等,你看他们哪个人没有自己独特的个性和精神状态?今天看,这幅画难道不是俄罗斯的民族心灵史么?是不是我说的主旋律?这正是我们说的主旋律。
我更关注巡回展览画派那一批画家的艺术状态,他们普遍关注普通人的命运。所以我就想到“中国油画学会”提出来的十六字方针—“真诚心态、关注现实、多样探索、民族精神”。我感觉提得很好,假如你是“中国油画学会”主席你怎么提?你倡导什么?我觉得他们倡导的是最根本的,是真、善、美。这么多年来我也努力的体会这些东西,真诚心态太重要了,现在做买卖都讲诚信!关注现实,不是瞎编,不是杜撰,“源于生活,多样探索”说的是广泛性,中国人肯定不能老是一种模式。“民族精神”肯定是要强调自己的情感,装也装不出来。你仔细想想,“中国油画学会”有这么一个方针,确实是一条正道,多年来我一直是按这个路子走的。
我的技法有一个很重要的转折点,我在鲁迅美术学院上学四年没用过小毛笔,画油画哪有用毛笔的?感觉用毛笔特别业余,从来都使小刷子。但是1988年的时候鲁美办了一个油画技巧研修班,请法国画家伊维尔来教油画技法,他对我的影响非常大。原来我没见过他的画,说是画得挺细,细能细到什么程度?但是看了以后超乎我的想象,对画的观念有改变。跟他学了整个制作程序,知道要想画得深入,必须怎么做。过去在外面写生,画上落个苍蝇当时就抹到里面都看不出来,现在绝对不可能,颜色里怎么能埋住一只昆虫?
我从他那儿学到了对事物观察和理解的方法。他的技法使我开阔了眼界,但最重要的是伊维尔的艺术和生活是浑然一体的,不是说上班画画,下班没事了,而是时时刻刻都与画画有关联。很多人说有时间我也能画那么细,其实根本不是时间问题,完全是认识问题。我跟伊维尔学的仅仅是绘画程序和造型规则,体会到了素描多深刻油画才能多深刻。我跟他学习的收获超过我的大学四年,一下觉得应该这样做画、做事,对画的理解是一种升华和突变。
我画的农民都有一种独特的精神内涵。这么说容易说的很空,精神是实实在在长在他们的身体里的。假如翻画册看列宾的《怯懦的庄稼汉》、《充满凶光的庄稼汉》,那是十九世纪的俄罗斯农民。你看我画的这些农民,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国的东北农民,最起码有这么一种生存状态,更重要的还是透过这些表现他们的精神。
近期我在教素描人体,我教素描想传达一种理念,我认为素描是一种哲学,是一切造型的基础。不仅仅是所谓的结构、比例、体积等等。素描是整体认识事物的哲学,我把这个传达给学生,这么教素描,学生自然就有兴趣了。我希望能建立清华美院的学风,清华有学风—“自强不息,厚德载物”,关键是我们这代教师如何在画面上去体现做人、做事、作画上去自强不息和厚德载物。这是素描,素描应该这么认识。说肩膀头画的高或者低,说这些也十分重要,但这不是理念。
我去年到中央美院给王沂东的研究生代过一段课,那些学生很想画好,我当时去很有压力。那些学生都是美院附中毕业上本科,然后读研究生,信心非常不得了,天天一屋子大师画册,我感觉确实有压力。我从毕业就没画过人体了,但我深信也不会差,只是没有他们画的熟练,但这一点不影响我指导他们。我每次给他们提一个问题得想好几天,说得要准,而且改了就得好,不轻易动手,动手就得不错。两周以后更较劲儿的是画面提升到一种创作意识上,模特儿坐在这儿,也有一种意蕴。要体会这些东西,就是靠眼角高一点,肩膀低一点表现出来,同样的人画,画出来完全不同,有的传神,有的就是习作。我重点从这个角度讲,包括素描概念,对画的认识等等,他们感觉到确实不一样。我说画完这张画你们回头再看自己前两年的画,自己看跟以前有什么差别。前不久我还见到过那几个学生,他们说,那段时间很难忘,进步很快。
写实也是表现派!你能完美地表达才是表现!写实的表现是静静的,面上看不出来的,那是更有力量的表现。那天看电视,一个外国画家蹭的满身都是色儿在那儿折腾,那不是表现,是表演,当然也算一种。象怀斯那样,经过无数时间的积累,密度很大的表现,我感觉才更是表现。米勒也曾经说他是表现,他说:“我画得字正腔圆只是因为低沉而显得含混不清”,这说的非常对,他不是象安格尔画的那么明白,那么清楚,但是特含蓄。那真是较劲儿,虚虚乎乎里头每个骨头节都存在,这难道不是最好的表现么?
(文章来源:艺术家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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