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清园杂稿
游清园记 游清园者,卫民旅汴求学之斋号也。斋居河大东十斋三楼。 清雅古趣,逸气满屋。居斋中,曾天朗气清,举目远眺; 曾阴雨霏霏,静闻天籁; 曾皓月当空,捧月在手; 曾早霞万道,推窗迎晨。 我和修珠兄将居斋三载, 修道书艺,诵经读诗。 癸未中秋前三日
艺术家有四种境界。一曰稚子之境界,二曰痴人之境界,三曰醉鬼之境界,四曰得道人之境界。稚子初来世界,纯净无比,洁如莲花,世界之美好惟其而知。痴人已无意识,幕天席地,海啸山崩亦无所惧,世界之善恶与其无关。醉鬼酒醉无他,精神亢奋,如入无人之境,大千世界属其一人。得道人与世无争,看破红尘,世界者,自然也。吾已非稚子,亦非痴人,又难得道,只有做醉鬼矣!
历代书家中“点”多用者首推祝允明,《自作诗词卷》中尤甚。纵观其点为点,横变点,竖变点,撇变点,捺变点,无画不能点,无处没有点,点的逸兴遄飞,点的处处精神。恰如秋实惟恨其少,又似冬梅何厌其多。
王铎草书涨墨、渴墨运用巧妙。涨墨字身材五短——所有笔划都变短、变粗,尽量避免连笔。这种字精神饱满,神完气足。渴墨字线条变细,字形变大,钩环盘纡。由此,不同的用墨出现了不同的用笔及不同的结体。
《书谱》墨迹为小草的经典之作。通篇有章草气象、《兰亭》遗风,大草风神。其用笔精妙,典雅润致,俊拔刚健,遒丽华美。结字因字取势,据墨成形,随情而变,由感而异,团、方、长、扁、重、轻、涩、畅、刚、柔、聚、散、拙、劲、阔、收、直、绕、狂、逸、肆、诚等尽含其中,变幻无穷。
《小草千字文》为怀素暮年所作,完全脱去了狂怪怒张的笔势。用笔高妙雅逸,幽远意深,宛转圆通,筋骨内含。转折随势,难寻其妙;粗细由情,不见其机。结字收放有致,整体如枇杷晚翠,梧桐早凋,秋荷不败,冬竹犹青,长、扁、饱、枯、收、放、重、轻、畅、遒、密、散、绕、直、逸、朴、奥、华等各尽其妙。通篇神定意闲,简逸淡雅,气象超然,天趣自得,如得道老僧。
质翁(黄宾虹)绘画首在留白。留白者有三。一为画中留白,即山与山之间留白、房屋及其前面空地留白、树顶附近留白、水面留白等。此种留白面积较大,位置重要,气韵生动多得于此。二为天地留白。宾虹画面天空高远,地常透气。地即指画下面两角。无论画面多满,其两角常空,是为透气,亦能气韵生焉。三为山石留白,即山石之上留白,此留白面积小,分布广,是山石向背之关键。三种留白联系紧密。气韵者、整体者、生机者、玄奥者,多在留白。
宾虹绘画今人多仿,然仿者徒见其形,难寻其奥。质翁之“胸中丘壑”实难蒙养也。
冬心山水简远散逸、幽远意深,寒江独钓、秋林共语,无不心平气和,不激不厉。心燥者观之则安,狂乱者观之则静。真可谓画者、画中人、观者皆高士也。
用笔简淡、用墨简淡、用色简淡、造型简淡、画面简淡、感觉简淡,一切皆简淡。
冬心《风柳图册页》幽远的天空、淡逸的树干、窈窕的柳枝、柔和的春风、简淡的渔船、悠然的渔人,吾要终生寻求此境。
十醉歌 一醉伤身,二醉伤人,三醉误事,四醉误时,五醉吾妻烦,六醉女儿怒,七醉父母忧,八醉吾师愁,九醉不学习,十醉道不成。吾曾数醉,每醉失控,出言过激,伤及亲友,酒醒忧痛,数日不得安。昨又大醉,其景更甚。今作十醉歌,以戒!以戒!
庄子有《逍遥游》,历代艺术家无不崇尚其境界,吾亦然,曾数用周斌兄所刻“逍遥游”印。2002年同朋友游文殊寺,在寺中抽签。朋友签有“外地求财,婚姻”之类。吾签则异,首签曰,“日出东方离海边,花正逢春色色鲜。物华天宝霞光现,结子成宝有万年”。次签曰,“胜似神仙好逍遥,脚踏云梯步步高。二月桃花红似火,一江春水满滔滔”。实乃大快之事。吾一直所追求之逍遥境界已实现乎?细思量,难言也。
何谓悬崖?山之巅、峰之沿。悬崖与悬崖下为两世界,故有“悬崖勒马”之说。书画亦然。张瑞图字、郑板桥字、齐白石画乃悬崖也,他们能立悬崖而自如,故为大师。后世仿者如云,但多“悬崖”而不能“勒马”,更难谈自如。悲耶!
何谓绝对自由?答曰,“我行我素,唯我独尊,世界之大唯吾一人而已!”吾得之乎?答曰,“无”。吾毅然终生追求之。
吾不可一日无酒。不求天天醉,但愿日日饮。“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吾非圣贤,而为饮者,能留名乎?
李白有诗曰“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其虽为独酌,然一有花间,二有明月。我亦常饮,怎奈寂然独处,无花无月。良可叹也!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为柳三变凄美境界。余曾数次烂醉,凌晨酒醒,披衣出门,见杨柳,见晓风,见残月,亦难有“杨柳岸,晓风残月”之感。奈何!奈何!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侵”。余少年时为村中捕蝉高手,工具是用牛尾做套,细高粱杆做长柄。我爬树又占一绝,曾立风中树枝两手握柄套蝉,身子随风中树枝摇摆。故蝉遇我即难逃。捉蝉后笼之,数日皆亡。此皆为顽童之事,至今思来实不应该。没有“寒蝉凄切”,柳三变能有“多情自古伤离别”句?没有“西陆蝉声唱”,骆宾王能有《在狱咏蝉》篇?余不再捉蝉,也劝别人不捕蝉。
“骅骝拳踞不能行,蹇驴得志鸣春风”。李白何其高也!“蹇驴得志”已属非常,还要“鸣春风”。时至今日,驴已不作为交通工具存在,养驴是为食之,故现在称“肉驴”,“蹇”与“不蹇”已无意义。现如今已混成“肉驴”,为什么仍有那么多驴在春风中长鸣?
“折杨黄花合流俗,晋君听琴枉清角”。此为李白《答王十二寒夜独酌有怀》诗句。如今是《折杨》《黄花》遍地是,《清角》之声已微微。书法何常不是如此!
“最是楚宫俱泯灭,舟人指点到今疑”。杜甫《咏怀古迹》诗句。吾游学于开封,宋都之繁华充斥眼耳。然余踏遍开封城,《清明上河图》之盛况何在?今龙亭皇宫只房屋数间,万岁山上有残枝败荷。呜呼!时代变迁,桑田沧海,何可抗拒。
“昼携壮士破坚阵,夜接词人赋华屋”。张说《邺都引》诗句。曹操,一代枭雄,亦建安文学之代表。曹操今天名声之坏实罗贯中所肇端。
“东门沽酒饮我曹, 心轻万事如鸿毛。醉卧不知白日暮, 有时空望孤云高”。李颀《送陈章甫》诗句。“东门沽酒”、“心轻万事”、“日暮醉卧”我都已做到,而“空望孤云”实难达其意。
董屹,我挚友也,大腹便便,有贵人相。兄少年得志,官运亨通,又富收藏,对艺术有独到之见解;善饮酒,有豪气,好交友,有侠气,朋友之事乃己之事,真性情中人也。
通临《峄山碑》跋文 余学书凡二十余年,主攻大草,间习隶书及魏碑,不曾涉及篆书,曾数次决心学篆未果。今年考入河南大学书法专业,入赵振干先生门下,实为幸事。赵师评我大草 “飘逸有余,凝重不足”,若要提高,首习篆书。在篆书中吾首先青睐于诏版、金文、砖文、楚篆。然吾师要求写《峄山碑》,吾惊讶、大惑。我对《峄山刻石》、《泰山刻石》等小篆向有偏见,认为其机械组合,离艺术远矣!吾师遂谆谆教诲,力陈其妙。月余,忽一日,天朗气清,秋风习习,游清园内祥气满屋,吾铺自染草皮纸,通临《峄山碑》,顿悟其线条之纯美、结体之匀美、整体之净美、观赏之畅美、心情之舒美,吾不禁感慨,吾师高矣! 癸未仲夏,通临《峄山碑》并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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