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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潮涌动 雄音再起
——评师恩钊北派山水新作《春山系列》
贾德江
不知是古人描写春山的许多脍灸人口的动人诗篇给他的颖悟，还是那首唱响大江南北《春天的故事》的优美旋律带给他的感动，素有北派山水画家之称的师恩钊，似乎以一种迫不及待的心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于今年春天创作了以“春山”为主题的系列山水画，一气画出了六张丈二、两张丈六匹的横幅大画，让春潮在他的大山阔水中涌动，让雄音在排山倒海的风云际会中奏响。其构思之独到，气势之磅礴，笔墨之大气，意韵之丰厚，大有震古铄今之概。
我通读过历代诗家描绘春山的诗篇，无论是王安石的“春风又绿江南岸”的四野青葱，还是韩愈的“曲江水满花千树”的春意盎然；无论是苏轼的“只将春睡赏春晴”的骀荡春光，还是杜甫的“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的万紫千红，其诗情画意大多是对江南春景的有感而发，是文人一种悠然自在的孤芳自赏。虽妙语连珠、情致优美，却是春日冲融、日丽沙暖的南方秀丽景色的勾画，而少有北方景致的寄情抒怀，更难寻觅到师恩钊《春山系列》作品中表现出的那种北派山水雄强苍茫的壮美诗意。即使有唐人王之涣在他的《凉州词》中出现过“春风不度玉门关”的诗句，是对北方边关的描述，其悲切的怨情也和师恩钊热烈奔放、高亢昂扬的大山情怀不可同日而语。
我遍览过历代名家山水的历史长廊，在遗存的优秀作品中表现秋景、冬景居多，春景相对较少，表现北方春山的作品更是鲜见。况且，不论是高克恭的《春山欲雨图》，还是沈周的《柳外春耕图》，也不论是董其昌的《燕吴八景图册》，还是吴历的《湖天春色图》，大多是描绘桃红柳绿、江湖平远的一派南方幽野秀色，讲求文静、淡雅、委婉、飘逸之形态。即便有五代荆浩、关仝，宋代李成、范宽开创北派山水之先河，多描写太行、关陕一带林木山川的奇崛嵯峨，却尤爱画秋山寒林。只有稍后的郭熙曾有《早春图》问世，强调“春山淡冶而如笑”，但他们观察自然山川的“眼光”都是共同的，偏重于视觉上的物理空间和“三远法”的视觉效果，着眼于山体结构与阴阳体量关系和画面虚实及纵深的空间关系，且多为竖幅构图，局限了气势的贯通，而冰冷的写实造型则是他们隐退山林、独善其身的心境写照，实难给人以感动。
师恩钊《春山系列》作品所展示的却是与古人完全不同的视野和胸襟。他是站在自然的峰巅，体味宇宙的沧桑、历史的兴衰与人生的大甘大苦，真情地把春天的美好，展现给一个充满希望的民族；他是处于国富民强的繁盛时代，被一股强劲的情感、情绪所驱动，体验到由某种时代精神的蒸腾而产生的浩瀚与博大。在他的宏篇巨帙横向展开的构图中，群山重重、林海莽莽、风云沉沉，构成接地连天、波澜壮观的宏大景观，春雷在初动，春山在放歌，春云在激荡，春风在呼唤，画家以充满激情的笔墨，组成了一部雄浑壮丽的春的交响曲，表现了气象万千、亘古苍茫、幽远深邃的北方山水的莫测与玄奥，当然内中更多的是回旋流转生生不息的宇宙精神。画中境象不是哪座大山的再现，也不是哪条大河的描摹，却有着泰山的雄肆、太行的巍峨、祁连的连绵、燕山的沧桑、天山的冷峻。这种超越时空的莽然之气，这种超越真景的大美之象，正是师恩钊《春山系列》所追求的气贯长虹、笔摇五岳的独特风神。
在师恩钊的视野中，客观世界无不具有精神生命，尤其是北方山水的险崖、巨壑、林涛、云海、瀑水，无不闪现着生命的律动，流露出各异的品格与意志、气质与精神，自然山水蕴藉着人类的灵魂与情感。面对自然，是精神世界的碰撞，是生命与生命的交融。因此，读师恩钊的这组作品，我们可以感受到自然世界内在的精神本质在画家心中激起的千层波涛，自然的春山绿树在画家笔下放射出的巨大能量。画家的精神与情思一直在云天和大地间涌动，流溢蔓延于笔痕墨迹之中。山水的性情、宇宙的精神与画家的主观世界、人格气度通过笔墨、色彩融为一体，不是为笔墨而笔墨，而是以笔墨宣泄感情，表述自我，呈现精神。
欣赏他的《春山系列》，品读他的画题，你心中自然在吟诵一首首春天的诗章：《春融》、《春风》、《春动》、《春光》、《春朦》、《春涌》，还有表现西部天山和内蒙大青山的《春雪》、《春歌》。画题中的点睛之笔是“融”、是“风”、是“动”、是“光”、是“朦”、是“涌”、是“雪”、是“歌”，一字一粒珠玑，一字一份情思，一字一方境界，一字一派气象，由此立意、构图、行笔、用墨、设色，笔随意转，意从心出，挥洒无碍，一气呵成。
他画《春融》的冰消雪融，以雪山与新绿的对比赞颂春回大地的盎然生机；他画《春风》吹拂的云海，如万箭携风射向天际，象征华夏子民齐心协力的雄心壮志；他画《春动》的万物复苏、欣欣向荣，表达心中的渴望与追求；他画《春涌》的祥云飞升，让云团托举朝阳映红的山峰，画出了他对中华民族的祝愿与企盼；他画雨后的《春光》乍泄，让山川、云霭、瀑泉尽染在灵光之中，洒向人间都是爱；他画月光下《春朦》的迷离夜雾，让人们在这安宁、恬谧的世界里享受和平与清静；他在《春雪》中将博格达冰峰上的天池胜景与南部红色大峡谷连成一片，展现了天山南北的辽阔风光；他在《春歌》中放声歌唱，美丽草原，巍巍青山，雪白的毡房，遍地的牛羊，那是春光万里美如画的地方。笔笔深情，幅幅厚意，如吐如伸，如喷如洒，如溅如染，让你浸泡在中国文化的渊源中领略中国艺术的博大， 让你一点一滴精彩地品味祖国春天的美好。
他把一个和煦温暖的季节，作为一个民族曾经的复杂感受，澎湃成整个民族与时代的心声。他的画如诗如歌，会让你心潮起伏、浮想连翩，他的画融天融地，会让你置身高天远地之中，聆听春的喧哗，俯看春的涌动，使有限时空转换为无限时空，捕捉到一种精神性化生的语言，有一种开阖聚散、起伏跌宕的磅礴气息。这种从严谨向自由的转变，从冷漠向激情的转变，从魅力向震撼力的转变，成就了画家所预期的艺术目标：挥写大气势，营造大境界，展示大气象，传达大精神。其中有东方的点线与西方的块面、东方的水墨与西方的色彩，东方的章法与西方的构成，不同的文化符号在他的画作里相互碰撞、对话和交融，形成独具一格的画风。那就是在古与今、中与西的化合中，兼具东方艺术的雄逸与灵动和西方艺术的璀璨与坚实；是色彩与线面的变奏，是情与景的共鸣，是音乐与诗的交响，突破了二度空间的局限，让人们在时空中神游。这一切有别于他人的做法，使之获得一种新的属性。
我的理解是，师恩钊的《春山系列》与其说是对艺术的关怀，莫若说是一种文化关怀、价值关怀，这种艺术与文化的双重构成，正是《春山系列》的新意所在、价值所在，也是它具有时代特征、民族精神的现代意义所在。
师恩钊《春山系列》作品是他多年对北派山水的研究并取得成功之后，在广度与深度上的开掘，它出现在中国山水画转型的21世纪初期，显然具有相当浓厚的文化重建意味。所谓文化重建，无非是为中国山水画走向现代提供相应的新价值参照系数，以显示古老民族在走向一体化现代世界时的全新精神风采、思维方式及全新的观察世界眼光。
在《春山系列》的总体面貌中，师恩钊已告别了古典主义，而潜心于研究艺术的本质、规律、理想、语言、图式及艺术化的生命意义。与历代绘画相比，师恩钊的《春山系列》在精神与图式、语言方面均获得传统绘画不曾有过的艺术精神状态，他正带着某种新的意识觉醒和精神的解放，打破了旧有艺术的稳定秩序，以一种“大山水”意识为开创中国山水画的新纪元提供了一个带有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创造性文本，显示为一种激情焕发的生命色彩，以难得的浑然一体的大气与雄魂动人心魄，成功地赋予了大山大水以史诗般的恢弘意境。
透过《春山系列》作品，我们看到了艺术家宽博的胸襟以及对自然、对宇宙深透的感悟力，我们不得不感叹中国画笔墨的巨大表现力，不得不赞美艺术家对北方山水精神完美的艺术体现。应该说，师恩钊《春山系列》所营构的大山水景观，是现代意识与传统文化的链接，是时代品格的铸就，是泱泱大国气度的显现，是中华民族精神的折射，是对祖国山河的崇高赞美。
2010年7月25日于北京王府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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