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澨僻壤”翰墨情
---李曙光先生国画艺术初探
古城利津乃钟灵毓秀之地,金代明昌三年十二月(1193年1月),因邑内有“永利”“东津”两地而得名,举世闻名的“兵圣”孙武出生在这块土地上。道光进士、翰林院编修李佐贤的爷爷李华,在清乾隆时曾任湖北京山县令,父亲李文桂仕云南他郎厅通判,思茅厅同知,助宣慰司官,后调任广东德庆知州,李家历代以科举为官,家有藏书三万余册,李佐贤在《石泉书屋藏书记》中写道:“虽未敢云坐拥百城,居然富有,然在海澨僻壤,亦几几乎少有焉”。李佐贤自谦为“海澨僻壤”的利津,随着黄河改道,源自青藏高原,流经黄土高坡,穿越荒芜人烟的青海,如同天上之水的黄河浩浩汤汤奔流至此,陆进海退渐次形成漫滩湿地。嫡传后人李曙光先生感受到故土黄河三角洲“生灵的躁动和大自然的真美”,他的国画作品追求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大气磅礴中弥漫着对故乡的孜孜深情,正是黄河入海的壮美神韵蕴涵的氤氲之美,体现了李曙光先生对中国文化“力劲而不露”、“才赡高不疏”苦心孤诣地追索,成就他艺术生命形式的个性化表现。
李曙光的山水画多为写意水墨,极重写意性的表现原则。纵观李曙光的早期绘画作品,犹如进入笔墨旷野的阔大世界,那葱茏叠翠的山峦,磅礴挺拔的奇峰,伟岸高耸的苍松,令人陶醉。他作画十分注意笔墨意趣,“心随笔运,取象不惑”、“意在笔先,画尽意在”;他力图在作品中运用水墨渲淡、点线生动结合、墨色的丰富多变表现主体的虚与实,在气象森严,幽密深邃的山水背后,体现的是画家个人的内心感受。在李曙光的笔下,松树那种历经沧桑而昂然挺拔的精神感觉给人印象深刻,或许他钟情于旺盛生命里的礼赞与讴歌,或许他骨子渗透桀骜的激情,我所见到有关松树的形象,无不用大幅水墨画表现出来,其精神和情感均得以淋漓尽致的表现。《江山如此多娇》对松树的极力渲染,反衬出河床舒展,地阔天圆的博大,落日的光辉撒满天边,河水的微波从巴颜喀拉一路奔来,落日渐渐沉向黄河,与海相拥,放眼望去,画面豪放纵逸、气象万千,让人沉浸在溶化时间的辉煌与激越,浪漫而不失雄浑。
深受齐鲁文化和黄河文明陶冶的李曙光,生命基因中确有着挥之不去的黄河情结,即一种厚积的文化意识,炽热的幻想情绪,对造化永恒感与新生土地的忘情,它的独特价值不断被浪漫主义流风余韵所照亮。齐鲁文化的传统精髓部分该是以孔孟为代表的儒家文化,李曙光的画品人格中有着儒家文化的浸润,他中正谦和有君子之风,而不乏“目极八荒”的胸襟。李曙光自由地吮吸着这一传统乳汁,不自觉地在自己的画面上营造浩大、温情的山水景观,这些作品色彩浓淡不一,开掘程度有深有浅,在艺术表现上,也有着较为自如与带着生涩痕迹的区别,但是其共有的整体气息,却显示出齐鲁文化和黄河文明浪漫情绪的复活与狂放无羁的艺术想象力的释放。李曙光的水墨写意山水切入的角度往往呈现远眺状态,空间深远包含着较小的局部山石景观,进而伸张为较大的精神空间表象,分明感到那不可遏止的精神张势。近作《曲向高歌》、《家园》等水草氤氲,苇波荡漾,高耸挺拔之逶迤群山,矗立在水天一色之间,其绘画手法运用干笔焦墨、湿笔淡墨、干笔淡墨在山水框架上进行积点、短皴,随意赋形,使山体厚重如铸铁,而留白处则显波光粼粼,近景自由自在的水鸟怡然自得,远处鸥鹭怡然翱翔,生生不息的芦苇疏密有致,深邃杳然,整幅画面墨色淋漓,浓淡相宜,产生了一种动静相间,和谐遥远,水光浮动的美感境界,迤俪的水波向远曲折地伸展开去,想象的翅膀在黄河的光芒上飘荡,这里已不仅是自然空间了,同时也是画家精神意念上的空间,因而,这样的画作所表现的是生命境界,无限开阔而无止域、无限向上而无止息。这里的空间意味,不仅富于情思,更有一份高昂的人生意志,是李曙光以生命去抚摸滋养他祖祖辈辈的河流,叩问那永新的旋律和不朽的岁月,在河的波涛里弹拨缕缕不绝的艺术波澜,使我们感受到水墨写意透出胸襟的开阔与对自然生命的礼赞,感受到了一种崭新的山水诗情。
石涛在《苦瓜和尚画语录》里说:“人为物蔽则与尘交。人为物役,则心受劳。”“我则物随物蔽,尘随尘交,则心不劳,心不劳则有画矣。”这是一切听其自然的“写意状态”,让艺术的想象力始终处于高度自由的创作境地。李曙光先生的这种自由则来自于他大量的写生积累和对民族艺术的不倦追求。李曙光曾经到云南雨林写生,捕捉大自然的秀美风光,潜心苦练绘画基本功。崇山晨旭,高耸的古树,繁茂的植被,逐渐和他的精神世界融为一体。他细心揣摩,在学习和思考中融会古今,逐渐升华到心随笔意,领悟自然的境界。大山塑造了他沉稳内敛的个性,大山给了他深邃厚重的大境界,李曙光的作品不仅充满了中国文化的民族底蕴,更是揉合了西洋绘画的光亮色彩,它通过个性化的山水画语言,来表达自己独特的思想情感,探讨和寻求中西绘画艺术相互借鉴、互相融合的契合点,积极探索水墨与色彩、和谐皆容的新艺术形式,将西方写实绘画观念和浪漫主义创作精神与中国画泼墨泼彩相融合,通过创造性的叠加与重组,构成了一个视觉和弦,产生更具主体感、质感和流动感的诗情。由此,他对黄河激情与生命意志形态的表达,是画家以独具的慧眼拈出自然山水的一角,作理智的观照、知性的反省,不仅表现为艺术的浪漫风韵,更是一种山水情怀的独特表达。
李曙光的花鸟作品则透露出清新与禅意。当下物欲横流、人心浮躁的尘世里,悟禅绝非易事。禅是精神本体去除杂时的涅磐,须割断蝇蝇苟苟的名利之心,斩除千丝万缕的欲望之念。李曙光的花鸟作品将花花草草和世间生灵赋予心灵的关照,在意境的创作方面他善于运用空间留白布局,给人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时而大笔纵横,解衣磅薄;时而温文尔雅,淡然处之;时而意气高古,拙朴自然,状物抒怀总有感而发,因情挥毫。在用色方面,李曙光先生大胆而独特的,他随类赋彩,设色合宜,既不使大红大绿的强视觉冲击的色彩,也不过多使用偏僻而少见的中间色、暖昧色,而是整体呈现出一种明丽空灵的色彩系列感,他也善于色与墨进行结合,熔传统积淀、笔墨功底、灵感冲动和理性思考于一瞬,凝万千思绪于一笔一划之中,然后万毫齐力迸发于纸上,画幅多数不大,让人感到内在的辽远和博大,无不讲求人与自然的和谐,视天下众生的大悲欢为自己的大悲欢,把艺术当作生命别一种形态,保持了一份内心的沉静和精神的澄明。
在李曙光看来,黄河三角洲湿地这片地球上最年轻的土地上,“荒原骄子”柽柳林,孕育着悠远故事的苍茫芦苇荡,顽强生存着广袤无边的碱蓬草等等独特地貌,都成为李曙光将艺术扎根这片土地的基点与理由,他的目光所极,无不是“是一幅美艳绝伦的水墨丹青,自然之神在这里留下点睛之笔”,远离喧嚣,啼听百鸟啁啾、涛声轻柔的天籁之音,他将湿地物象的描绘和举世无双地貌的艺术再现作今后艺术人生的终极追索,不仅仅因为这片土地见证了祖先带给他的荣耀与骄傲,而是他首倡与身体力行的“湿地艺术”如同他的血脉,与这片“海澨僻壤”紧密联结,在李曙光内心,广阔苍茫的黄河口成为他“心中永恒的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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